這還是葉溪清第一次見到百鬼夜行的盛景。

以往只是在文學作品中看過，現在親眼所見，他才知道壯觀這兩個字的含義。

祠堂的門被鬼魂們所到來的風吹開，青白交加的面孔，空洞毫無生機的眼瞳，還有機械的四肢以及僵硬的脖頸。

所有的所有，都證明著他們並不是活人。

謝添被這個畫面嚇到頭皮發麻，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了一步，瞳孔不自覺縮小後又放大。這個畫面對於他的沖擊來說實在太大了，就算心中有道聲音告訴自己不要相信眼前的一切，可陰涼的感覺和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卻不能作假。

站在他身後的葉溪清輕笑一聲，從他身側擦肩而過，站在他的正側方。

“謝先生，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？”葉溪清這樣笑起來時張揚又壞，若是石青堰看到了，肯定又要在心裏尖叫著大喊清兒好可愛了。

可在謝添的眼中，此刻的葉溪清就像一只真正的惡鬼，跟前面那些陰森翻著白眼看向他的那些東西別無二致。

謝添的牙齒互相磕碰發著抖，他臉色蒼白指著葉溪清，“你…你不是人？”

其實他腦海中想要說出來的話是葉溪清在裝神弄鬼，可嘴唇上下一碰，就把心底更深層的恐懼說了出來。

看著他這麽害怕的模樣，葉溪清只是笑，背著手渾身輕盈的晃了晃，“你錯了，應該說我是這個山上除了你以外的第二個活人，所以你要好好考慮一下跟我說話的語氣呢。”

“你在想殺了我再拿走我的財產時，有沒有想過會被我反殺呢？”葉溪清瞇著眼，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，只有隱藏於深不見底的鋒利。

“謝先生，哦不。更準確的話，我應該要叫你謝天宇，最近連環殺人案的在逃犯。”

謝添咬緊牙關，“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！”

他憤恨的望著葉溪清，懊惱自己看走了眼。竟然覺得葉溪清只不過是個二世祖小少爺，頂多生活混亂跋扈些，但本質上是無害的。

可原來他這麽會演戲！

葉溪清搖搖頭，“其實我還是今天才知道你的身份。”

是宴溫回來之後，在洗碗的時候突然跟葉溪清說的。因為他前幾天在醫院陪護，正好看電視時看到了謝天宇的通緝照片。

只不過照片上的人看起來眼神要更加陰鶩，不像在小院中謝添所偽裝的那麽純善。

而且可能是因為電視屏幕分辨率的問題，照片看著有些扁，當時宴溫以為被通緝的犯人有點胖，所以在見到謝添的時候，沒能第一眼認出來。

不過後面吃飯的時候，他好幾次都被謝添那張臉吸引視線，總覺得有種在哪裏見過的熟悉感。

直到吃完飯，他們去廚房裏洗碗的時候，宴溫才想起來。

他立馬就跟葉溪清說了，也正好是那個時候，葉溪清隱晦的回頭看謝添時，發現了他的眼神不對。

葉溪清猜測，謝添應該是覺得家裏人越來越多危險系數也就越高，想要動手了。

他怎麽可能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局面，當然要先下手為強。

直接找警察不可取，會打草驚蛇。找保鏢或者人類打手的話，也顯然不能給這位覬覦他財產的通緝犯教訓。

所以嘛，葉溪清叫石青堰幫他找了很多鬼。

要知道，對於葉溪清來說，他這個小院子裏的所有東西，都是他最喜歡的。都是他花了大價錢和心思從山下搬上來的呢，怎麽可能讓別人惦記他的東西！

葉溪清說的話，謝添一點都不相信。

他覺得葉溪清早就已經為他布下天羅地網了！真是個可惡的心機婊！

不過……

“哼，就算你裝神弄鬼又有什麽用，你現在可是在我身邊啊，我要是想殺你，其實也不過是一個眨眼的事情罷了！”謝添哼笑著，突然掀開外套，從裏面抽出來一把槍。

黑洞對準葉溪清，謝添痛快的仰天大笑，“如何？葉少爺覺得，是我的子彈快，還是你外面那些裝腔作勢的鬼快？”

在經過短時間的冷靜後，謝添還是覺得世界上沒有鬼，有的只是裝神弄鬼的人！

葉溪清挑眉，他很欣賞謝添這份定力。

“很好。就是要保持一顆穩定的唯物主義之心，這世上哪來的鬼啊？我們要相信科學，丟棄迷信。”葉溪清‘嘖’了一聲，“站著跟你說話真累。搬把椅子來。”

他說完，外面就掀起一陣風，一道黑影出現在葉溪清身後，那黑影迅速從院子裏搬來一把椅子，放在了葉溪清身後。

鬼魂恭敬彎著腰，扶住葉溪清的手。只是帶著黑氣的鬼魂是半透明的，腳也懸空漂浮，顯得輕飄飄的。

謝添呼吸一緊，眼睛睜大死死盯著葉溪清身後。

剛才那個…人出現，他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！真的會有人速度這麽快嗎？還有，那人的腳底板為什麽沒有沾地！

謝添慌亂的後退著，臉上的神情越來越難看。他不斷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，可所見之物全都在挑戰著他這麽多年來的認知。

手臂顫抖的舉起，再次瞄準葉溪清。

“那我就殺了你！”謝添大喊一聲，手指顫抖著要去扣動扳機。他本不該怕的，他本該毫不猶豫淩遲葉溪清，可現在的局面讓他摸不準，控制不了自己顫抖的身體。

葉溪清靠在椅子上，輕笑一聲。

他也擡起手，門外那些鬼應聲而動，幾乎是眨眼間就出現在了葉溪清身前，為他擋住了那危險的子彈。

而謝添也被鬼魂們團團圍住……

“啊！！滾開！滾開！！！”

——

警察上山的時候，祠堂裏的嘶吼聲已經漸漸停止，只剩下嘶聲力竭後的沙啞和難以消弭的恐懼。

謝添瘋了一樣的對著空氣大打出手，可只感覺越來越多的涼意席卷，將他徹底包圍了起來。

在深深的絕望中，在本不該由他心底升騰起的後悔中，謝添看到了坐在椅子上，運籌帷幄，面帶微笑的葉溪清。

那一刻，謝添腦中突然想起曾經有人跟他說過的話——葉家三少爺看起來良善，但千萬千萬不要靠近他。在他溫和的背後，才是深不測底、毀天滅地的殘忍。

今日…他終於明白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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